环球信息:别被朱一龙骗了
别被朱一龙骗了
作者 | 邢初
（本文涉及严重剧透）
朱一龙，很会骗人。
【资料图】
看上去人模人样，温文尔雅，为了演暴戾角色把自己弄成糙汉。
在这次端午档电影《消失的她》中，他脱下人皮，露出堪称2023年“最强渣男”的真面目。
电影上映第二天，“朱一龙从迷人变吓人”的词条窜上热搜。某首映礼现场，观众朝他扔去易拉罐表示谴责。这“待遇”与当年的安嘉和不相上下。
《消失的她》剧照
但得警惕，这一次，被朱一龙骗了不要紧，可别被导演骗了。
陈思诚作为监制，对内容创作贡献不少。这很难不让人想起这些年他的代表作——热衷且擅长用大男主视角贯穿全场的悬疑类型片。
从《唐人街探案》到《误杀》系列，无一不是将男主角至于危之绝境，再通过步步解谜揭开真相，完成一次高度类型的商业故事。且这里面，女性角色往往作为附庸或被动工具属性存在。
《误杀》剧照
但《消失的她》有些不一样。
虽然仍有典型的陈氏悬疑反转，也仍然是男主视角贯穿全程，但朱一龙饰演的男主不再是冒险家，而是受讯者和被操控者。
男主角不再是挑破真相的人，而是被拆穿与被扒开真面目的那个人。
到电影后半段，叙事重心也逐渐从“消失”变成了以女性角色为主体的“她”，极具戏剧性的反转和揭露，看上去似乎具有了女性表达的意图。
但就在你以为陈思诚终于拍得出女性视角，放弃大男子拯救世界的叙事，拂开悬疑的水面，露出了女性友谊、爱情陷阱、人性黑暗等等话题，却总觉得哪里仍然堵着一口气，舒不畅快。
作为敲醒“恋爱脑”的科教片，《消失的她》尽职尽责，但鉴于男主角的变态程度，如果你是朱一龙的影迷，不建议看。
01
暗门的骗局
关于东南亚的离奇故事，多年来我们听过不少。
比如已成为著名都市传说的“试衣间暗门”：一对新婚夫妻到东南亚蜜月旅行，逛街时，妻子进了一间试衣间，接着却掉入暗腔，离奇失踪了。
丈夫报了案，但最终苦苦寻觅无果。他只好心灰意冷地回了国。
《消失的她》剧照
多年后，丈夫去了东南亚另一个国家旅游，并观看了一场畸形秀。
舞台中央，一个没有手没有脚的“不倒翁”女人朝男人缓缓睁开双眼，紧接着忽然大喊：“救救我！”
男人惶恐地认出来，这正是他消失的妻子。
这一传说也作为一个心理暗示的模因，插入了《消失的她》里。目的，是为观众铺垫这样一种符合刻板认知的心理暗示。
相同的故事还有发生在上海、巴黎、香港等地的版本，模式一致：年轻女子消失在试衣间，多年后被人发现砍断手脚、残忍杀害或卖到妓院、奴隶市场。
类似故事背后的指向，往往都是案发地看不见的黑与恶，监管的不透明，公权的腐败与勾结，是引入人们相信这类故事的现实基础。
相似的手法，还包括电信诈骗、卖血割肾、丢进毒枭等等说法。
但如果去拍这样一个诡谲的犯罪故事，它也只能停留于都市传说，只能从现实意外取材，再现一个悬疑、解谜的商业类型故事。
《消失的她》野心不仅于此。它有意将一个诡谲开端扭转为现实题材，试图与真实世界里多数普通人的感情发生联结和共振。
东南亚一座海岛城镇上，中国游客何非心急火燎地到警局报案，他的妻子李木子在结婚周年旅行中离奇消失了，并且已消失了半个月。
《消失的她》剧照
何非的签证马上到期，警局却拒绝立案找人。处于精神崩溃边缘的何非，此时遇到了主动向他伸出援手的中国籍郑警官。
然而，就在希望刚刚燃起之时，何非的妻子忽然回来了。
但回来的“妻子”，却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女人。
何非竭尽全力证明眼前这个李木子（文咏珊饰）不是自己的妻子。
可手机里的照片和信息、酒店员工、警察都证明了，这个李木子，就是他的妻子。
一个陌生女人忽然出现在你身边，并且全世界都告诉你，她是你的妻子。这是电影前半部分的核心恐惧，是能让人代入的那种怪异的恐惧。
男主角何非被置入到了一个诡谲离奇的世界里，身边每个人都在骗他，却都以为他才是那个精神失常的。
此时，他“偶然”遇到了跨国金牌律师陈麦（倪妮饰）。
《消失的她》剧照
何非恳求陈麦帮助自己调查，在签证到期之前，证明自己是真实的自己，妻子是虚假的妻子。
两人一路探究，接下来蛮长篇幅，都回到了陈氏悬疑的拿手戏：捎带着点公路片性质的闯关和解谜。
在氛围营造方面，前半段竭尽全力营造悬疑惊悚的氛围。篝火，红唇，黑裙，烟花，几乎不间断的背景音乐，黑红色调的大面积夜景，配合人物不时显出诡异神情的面部特写。
太满，太足了，以至于让人认为——目前看到的一切，一定不是事情发展的真实走向。
02
赌徒的骗局
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更贴近我们熟悉的社会新闻。
沪漂何非是个赌徒，在做潜水教练期间认识了富家千金李木子。后者父母意外去世后，为了虏夺妻子的财产还债，他费尽心思与李木子相识、相恋，将自己精心设计成一个好男友、好丈夫，最终与李木子结婚，并继承了对方父亲的产业。
然而，婚后的何非不但没有戒掉赌瘾，反而旧习复发，愈发不可收拾地往这个无底洞投钱。最后沾上高利贷，彻底陷入不归路。
《消失的她》剧照
即便如此，当初在结婚时已自掏腰包替何非偿还赌债后，李木子却依然没能狠下心来与何非分手，反而在几句花言巧语的承诺后，轻而易举放弃了离婚的打算。
但此时，危机在迫近。
何非的花言巧语，恰是为了骗妻子与自己一同前去东南亚，趁机将她杀害，掠走她的巨额财产。
随着倪妮引导主角将真相娓娓叙出，整个事件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全员恶人的东南亚版《罗生门》。
观众对男主角的信任逐渐下降，能辨析出的障眼法越来越多，与社会新闻的交织感加深，也让惊悚意味从剧本杀式的悬疑层面抽离出来，与现实贴肤。
是的，你一定已经想到了，就在今年早些时候终于宣判的泰国孕妇坠崖案。
2019年6月，著名景点泰国帕登国家公园，为了骗保，中国人俞东将怀有身孕的妻子王暖暖推下了34米高的悬崖，并对外声称妻子因晕眩而坠崖。
杀孕妻未遂案，受害者王暖暖
幸好，由于树枝的截挡，王暖暖活了下来。直到2020年3月，俞东才构成蓄意谋杀罪被泰国法院判终身监禁。
过去几年内，我们也频频听到不少“东南亚杀妻案”。
2018年1月，张轶凡为了骗取人寿保险，将自己的妻子小洁活活淹死在泳池中；
2020年1月，38岁的台湾男子卢某把妻子骗去泰国春武里府某酒店，将她殴打、虐待后杀死，再将尸体装进提前买好的旅行包里，抛入海中。
卢某与妻子
不论是仇杀还是谋财，为什么都选东南亚？一方面，发生在东南亚的悬案、谜案似乎的确不少，加上东南亚不少国家签证方便，旅游便宜，监控覆盖面较少，即便死不见尸，也有理由以报案无果了解。
此外，正如前文提到的，东南亚具有天然的“悬案空间”，多年来盛传的诸多都市传说、被人们信以为真的且下意识警惕的暗门，为行凶提供了天然的心理现实空间。
但无论何种都市迷雾，最绝望的暗门永远在于人心。犯罪学与社会学调查显示，不少精心谋划的、残忍的谋杀事件，大多出自最亲密之人之手。
2018年11月， UNDOC（联合国毒品与犯罪机构）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仅在2017年一年内，全世界就大约有8.7万名女性被杀，且这当中有58%的暴行是由受害者的丈夫等亲友所为。口口声声爱你最深的人，可能举起屠刀杀你最狠。
《消失的她》上映后，有观众去当事人王暖暖的社交媒体下留言，感慨她的坚韧与勇气。
王暖暖回复道：“当时躺在崖底，寂静又绝望。”
王暖暖回忆等待救援的感受
新闻里，恶毒丈夫是为财害命，电影同样给男主设置了一个钱财方面的合理因由：赌瘾。
黄赌毒，作为沾了就摆脱不掉的瘾，最终一定会吞噬人性，要么毁灭自我，要么侵蚀他人。
很遗憾，在现实新闻里看见的大多数例子都是后者。一个可以伤害你、欺骗你第一次的人，也可以伤害你第二次，诸如家暴、赌博等原则性问题，往往能将人变成魔鬼，最终沦为欲望与罪恶的奴隶。
03
“她”的骗局
倪妮在电影的最后五分钟，亮明了作为女主闺蜜的身份，还揭露了“局中局”“戏中戏”，让《消失的她》又添了几分女性复仇的爽片意味——杀妻阴谋曝光，替闺蜜手刃渣男，自导自演一出好戏，只是为了让渣男受到惩罚。
渣男到最后的确受到了惩罚，虽然这份报复的情感分量，远不及观众在漫长两小时内感受到的绝望与寒颤。
《消失的她》剧照
片末，字幕例行打出“死刑立即执行”，倒是给这个看得人胆战心惊的杀妻故事画了个潦草的、抚慰人心的句号。
但依然有不少观众大呼：这是一部少见的大女主国产片，是“girls help girls”，是女性复仇的意志书写。
的确，它有意识地把话语权交给了受到伤害与凌辱的女性，也将力量延伸到了国产影视里多年忽视的，那些坚不可摧、纯粹而有力的女性友谊。
不过，大部分关于过去的内容都是通过忆述来交代的。单人视角的回忆，MV式的朦胧画面穿插其中，消失的那个“她”，除了作为完成故事的玩家角色外，其实并不具有主体性。
当何非找到“金牌律师”陈麦求助，后者问他，李木子是个怎样的人。何非用的几个形容词，都是历来最常见的，男性对女友的主观幻想期待：温柔，善良，不爱社交。
这些都是从丈夫的视角看向一个适合做妻子的人，而非了解一个人真正的内在人格特点。
《消失的她》剧照
而在好友沈曼（陈麦）眼里，李木子是个细腻、有想法，内心充满积极能量与爱的女孩。中学时期，李木子第一次见到沈曼，就伸出手把后者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两个女孩的终生友情从此建立起紧密联系。
真正的李木子（黄子琪饰）第一次露面，是何非以直男视角第一次回忆在泳池边上逆光下看到的那张脸庞，那张令他一见钟情的、白月光式的女性脸庞。
何非对李木子之间的整个情感关系，始终都是以前者一人的主观视角呈现。所谓的一见钟情、温柔善解人意，不排除是何非为达目的的刻意美化与幻想。
后来，在何非的忆述里，自己继承了李木子父亲的事业。是女婿而非女儿接手家族产业，似乎这是十分自然的发展，而在这看似合乎传统与常理的婚姻关系里，“她”依然消失了。
至此，“她”的消失至少有三个层面：被杀害后从悬疑剧情层面的“失踪”，在亲密关系塑造里的话语权消失，以及，与现实相联系，会发现故事女主角李木子更像是一个糅合了诸多社会新闻要素与话题元素的虚拟符号。人性真实层面的“她”也消失了。
《消失的她》剧照
另外，导演对女性天生的危机嗅觉，大概缺乏充分的了解。当你的未婚夫在婚前就已欠下巨额赌债，而婚后他依然屡不悔改，越陷越深，甚至威逼你用自己父母的财产替他填补债务窟窿。
一个女性面对这样一个男人，真的会如偶像剧里那般恋爱脑，再次选择原谅和相信吗？
或许，对一些重感情的女性来说，感情的确可以成为理由。但感情与生存危机是可以分开的，即便“她”还爱着“他”，在明确看到黑不见底的深渊时，纵便再单纯善良，再心存怜爱，仅因一顿饭、一句话就彻底冰释前嫌，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只是全都堆在女主身上，会削弱人物的真实性。就像前期用力过猛的文咏珊，戏剧性强烈的表演，反而让观众比男主先一步产生怀疑。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恋爱脑”可以解释了事。这也是《消失的她》看到后面，惊悚与困惑感并存的一大原因。
《消失的她》剧照
全片伪女性视角的彻底暴露，是片末不得不诟病的另一处细节。
被捕入狱后的何非，在面对是否后悔的质问时，他起初仍然对着陈麦猖狂咆哮，大喊“后悔没有杀了你”。但就在看见被自己杀死的妻子生前怀孕的B超底片后，却忽然嚎啕大哭，流下悔恨的泪水。
按照这个逻辑，他是因为杀害妻子的同时也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而哭，并非真实因为残忍杀妻骗钱而悔恨。
这一嚎，简直把整部片好不容易露出的女性互助、女性力量主题拉回《妻道》，让人很难不产生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消失的她》剧照
当然，也有观众认为，怀孕B超让他意识到妻子并不想真正离开自己，因而悔恨。
但本质上这两者是相似的，都是以自己为中心，延续着“为我所用”的思路，仍然期待着妻子能帮他填补巨额债务，且认为只有这样做，才是妻子爱自己的表现。
略带黑色幽默的是，最后这份细思极恐的“反转”，竟让全片作为“渣男辨析科教片”“恋爱脑治疗片”的功能意味，反而更强了。
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视觉中国，部分来源于网络
编辑 | 吴擎
排版 | 风间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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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18